譬如朝露
Cp：轩周 喻黄
李轩颠了颠口袋，最后摸出了二十文铜钱。
面馆开在城东，挑着个偌大的“酒”字，却主要是卖阳春面，李轩坐下，本想点些不一样的，结果小二说了，这店里有规矩，坐下每人一碗阳春面，别的不卖。
“酒呢？”
“不卖。”
算你们有个性，可是嘴里淡出鸟了啊……李轩哀叹着，把一碗阳春面吃了个底朝天，连那几十颗葱花都没放过。
吃过了饱饭，这一天才好开工。打的旗子是道家玄卦，知天象，晓神通，天地日月之下，尽在卦中；背后背的是一品春宫图，攀巫山，染云雨，乾坤合欢之境，皆似神仙。
李轩号称游学天下，实则是无处可去，自从因为在道家清静地绘制春宫图被武当赶下了山，他就彻底流浪江湖了。脚底几乎磨穿，号称要踏遍天下游侠路，可惜他既不能经世济民，也不能锄强扶弱，只好继续发挥自己的专长——好一手出神入化的丹青写意，靠画春宫图赚点零花钱。
这个事情李轩也有点不解，他所在的山上被山下的人称为仙地，好像上面的都不是凡人，事俗世神仙，个个都是衣袂翩翩，骑鹤驭剑不在话下。实际上都是扯淡，山上的师叔师祖别说辟谷饮朝露，要是早上小笼包子的肉馅小了都得闹得不死不休，师弟们更是整天沉醉于赌博打麻九，李轩这个“丹青”爱好还算是看得过去了。为什么自己会被赶下去，他想不通，但是李轩的优点就是想不通的遍不深想，一切归结于自己太过英俊。
李轩的春宫图，过人之处就在于人物可以钦定，你说画张三，绝不画李四，荤素不忌，来一个画一个，来俩画一对，再多也可以，得加钱。
雨过天晴，万里无云，李轩就在城东面馆外摆摊，一边是武当山祖传算卦一边是深宫专卖春宫图，两面黄色的小旗子迎风飘扬，相得益彰，这要是让武当弟子看到，非得一拂尘把李轩掀出三千里开外。
算卦的不多，翻看春宫图的不少，李轩一下午赚了几百文钱，算是盆满钵溢了，刚准备要收摊，却被面馆的小二给拦下了，说老板要请他画图，还要指定人物。
“这好说。”李轩最喜欢这种活计，画一本赚的比卖十本都多。
面馆的老板姓方，是个顶爽快的人，双手拢在袖子里，慢悠悠排出一锭银子，点名道姓要画这城里当朝大将军家的末弟。
“这人谁？”李轩抠了抠耳朵，“就画这一个人的？”
老板点头：“就要他。”
“他是谁？”李轩又问了一遍。
方老板觉得不可思议：“你到朝露城来，不知道大将军也就算了，不知道大将军的这位末弟？”
“长得美吗？”
“惊为天人。”
“画。”画画儿的谁不喜欢美人？一拍桌子，“八折，十天后交货。”
周泽楷长了一副好皮囊，却没个好命格。
朝露城凡是女子，没有没见过周泽楷的，没有不思慕周泽楷的，若不是早有高人看破他命格极差活不过三十，满城的女子都挺着胸脯想要像蝴蝶似的飞到周泽楷身边去，即便是这位大将军末弟是命中注定的早夭之命，仍然是有无数女子想要飞蛾扑火，要怪只怪周泽楷实在风姿出众，英俊潇洒。
但是不可以，大将军不同意。
大将军姓喻，名文州，是喻家长子，喻家上一辈为朝廷开疆拓土，四处征讨平定河山，军功是实打实的，手下的人命也是实打实的，天道轮回，未有空者，到了下一辈，这业障却全应在了喻家的小儿子身上，周泽楷一出生就有高人窥探天机，得见命格，预测周泽楷活不过三十岁。
喻文州知道，他这个弟弟不说三十岁，二十有五也是难的，从他记事开始，周泽楷便没有过过一天舒坦日子，如今长到二十岁，别说踏出朝露城，就是出了将军府也是少的。一来是他虽然武艺不落，身体却不好，二来喻家仇人甚多，拾掇拾掇都能再组一只喻家亲军，跑去复个南疆小国都是没问题了。
周泽楷其实本不应该叫这个名字，但他应了上一辈的业障天命，高人说，这业障能少一些就少，最好不要姓喻，也许老天爷眼睛就一花呢？恰好当时长子已取名喻文州，州，同音周，二子干脆就承延下来，以周为姓。
大将军说了，我弟弟，随我姓。
大将军说什么，就是什么。
“把那个算命的看住了。”大将军说。
黄少天站在一边，全然没有一点身为“死士”的自觉：“干什么？你是要算命还是要画春宫图？”
喻文州微笑：“没什么，我看他命格不错。”
李轩岂止命格不错，简直就是五福圆满，命好得不得了，紫气缭绕，非富即贵，喻文州看了，觉得他能混到路边摆摊卖春宫，实在是一桩奇事，这得费多大劲才能到今天这个境地，实在是高啊。
“这是我弟弟。”喻文州看起来和“将军”二字毫无关系，倒像是个读书人，一身青衣，端着白瓷碗，碗内春芽舒展，春水汤汤。
周泽楷坐在一边，一身白衣胜雪。
太他娘的好看了吧！绝世美男子！天下第一大美人！李轩下巴差点就掉了，赶紧摸了摸给自己安上。
“啊……”李轩不知道该说什么了。
“少天，给客人看茶。”喻文州微笑，轻声道。
客串了下人的黄少天十分得心应手，连忙给愣住的李轩看茶。
“今日请先生来，想给我弟弟算一卦。”喻文州放下茶碗，“先生尽管开价，喻某不吝家财。”
李轩这些日子听了不少八卦，喻文州对这个弟弟，宠爱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，要金山银山也不打紧，就算李轩开口要个一官半职，喻文州都绝不会眨眼的。
可惜李轩没什么官场抱负，他除了喜欢到处走走瞧瞧，就剩下喜欢画美人和喝酒了，现在看了一眼周泽楷，他感觉有点醺然，有那么些个“夫复何求”的意思了。
“二十两，不能再少了。”算命先生觉得自己口气甚大，说出来给自己都吓了一跳。
“少天，拿钱来。”喻文州似笑非笑。
客串小厮的黄少天捧上来，不是银子，金闪闪，整整二百两黄金，差点把李轩眼睛晃瞎了。
“将军，给令弟算什么？”李轩把所有银子都放好，终于站起身来。
喻文州单指轻叩桌案，语气温吞：“一问寿命，二问姻缘。”
李轩觉得周泽楷太好看了，好看到他一看周泽楷，就大脑空白，屁都算不出来。
“给我口水喝。”李轩说。
周泽楷站起身来，执壶倒茶。春风微动，偷入珠帘，吹得白衣飘飘。
当真是除却君身三重雪，天下谁人配白衣啊。
“先生……”周泽楷把茶杯拿到李轩身边，有点不好意思，又很好奇地开口道，“从哪儿来？”
周泽楷没有出过朝露城，李轩却走遍了江湖，什么地儿他都去过，什么样的人他都遇见过，边塞有狼烟烽火，江南有吴侬软语，南疆有诡异野兽，大好河山莫不处处风光，而见过的人就更多了，仗剑出尘的白衣剑仙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啃胡萝卜，天下第一刀不是个大汉而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，天人证道长生可通天意却奈何不了身外之事……每一桩一件说来，都让周泽楷心驰神往。
“将来有机会，你也去看看。”李轩说。
周泽楷摇头，嘴角却含笑：“估摸着……活不到那时了。”
李轩也摇头：“胡说八道呢，我算了卦，你瞧瞧——”
周泽楷探头看，李轩却让他再近点。
“看看，你能活到八十岁。”李轩信誓旦旦地说。周泽楷微微皱眉，看了一眼，发现卦上却是长寿卦象。
他眉目舒展开，显然是信的。
这一笑，增色三分，唇红齿白，让人心魂荡漾。
太好骗了。李轩嘟囔着，这是我的卦象，你的惨的哟，我都不敢多看。
多好的一个人，这么好看，这么温柔，什么都还没瞧过，就要死了。
李轩在喻府住了下来。
喻文州这位大将军似乎十分不一般，一干行事无半分戾气，实打实是个温柔醇厚的人，他既没有架子，也不威严，若不是李轩知道这位大将军治军治民的手腕，还以为面前这个酿酒的人是个冒牌货。
大将军府上没有下人，有一位贴身死士，以李轩看人的目光，这位死士剑意浓厚，若入江湖，可一争前三，但是偏偏留在将军府上跑前跑后，今天端茶倒水，明天下厨做饭，偶尔还和李轩一起捉将军府的湖里的大鲤鱼，不仅毫无死士的自觉，而且还非常惜命，水烧开了指使大将军去端，说是怕烫手，拿不了剑。
大将军只是笑，然后就去端了。
李轩：看不懂你们将军府。
周泽楷就比这两个人好懂一些了，他平日里不是练枪，就是看书写字，若不是在做这两样，就是躺在床上起不来，病得昏昏沉沉。
周泽楷病得多了，药石无用，他又怕苦，一口药都不喝，干脆就挨着，反正挨着挨着就能好几天，他就又可以拿枪了。
“这枪叫什么？”李轩蹲在周泽楷的院门口，端着一盘绿色的菜肴。
“还没取名。”周泽楷说。
“改名我来取一个，”李轩把盘子端过来，“吃饭。”
他就每天陪周泽楷吃饭，看周泽楷练枪，也不怕主顾来催货，反正将军府外松内严，在死士客串完一切职业，恢复正职的时，周泽楷的院子就最多进的来三个人：一个喻文州，一个李轩，一个黄少天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周泽楷这辈子没见过苦瓜，他怕苦，所以大将军说了，朝露城市面上的菜摊子不能卖苦瓜。
李轩喜欢吃，清热败火啊，也不知道哪里倒腾来的，他这段时间无所事事，甚至在周泽楷院子里开了一片小菜地，种了不少苦瓜，想着过几个月就可以了吃了。
不敢让喻文州知道，就给周泽楷说种的小西瓜，很甜。
他骗周泽楷：“就是青菜，吃了吧。”
反正李轩说什么，周泽楷都会信，他拿着筷子吃了一口，差点就吐了。
周泽楷：“苦。”
李轩看不了美人皱眉：“我再给你炒一道菜吧。”
周泽楷不记仇，反而觉得李轩是个好人。
“我建议你多出去走走，”李轩捧着碗吃饭，“有很多好玩的，好吃的，保准你眼花缭乱。到时候看了什么好玩的，你回来再告诉我。”
周泽楷点头，眼神亮晶晶的：“好。”
“估计也没什么好玩的了，”李轩说，“好玩的我都见过了。只是你啊，你长这么好看，还什么都没见过。哟，怎么了，又不舒服了？”
周泽楷脸色苍白：“没事。”
周泽楷是用枪一等一的高手。
他从小身体不好，却不耽误学武，而他也无愧天才二字，别人艰难学枪十年方有小成，周泽楷十二岁摸枪，至今十载，已是大成，只论枪法不论气力，可问天下无敌。他曾经与喻文州帐下武将七人轮番对敌，最终日落不败而归。
喻文州非常高兴，赏了那七个倒霉蛋每人千两黄金。
后来来了个黄少天，一个使剑一个使枪，可以对拆数百招不分胜负，但是喻文州不允许他们两个天天打，要选一个不炎热，不刮风的时候，还要算个天时地利人和，自然下雪天那是根本不可能了。
仅有那么一次，喻文州军中有急事，铁血处理后回府两个人都打完了，黄少天在巷口就等着他了，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过程：“······最后他一招乳燕回巢，然后这时候我凌空一剑，突然暗卫那边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。”
他睁大着眼等喻文州询问消息。
喻文州和他并肩往家走：“周泽楷受伤了么？”
黄少天那个不满之情溢于言表：“你看我，你看到我肩膀的血迹了么？”
大将军的回答非常对得起他宠爱弟弟无度的名声：“是周泽楷的血么？”
死士气的哇哇大叫：“是我的！我的，我的血，我现在特别虚弱，我今晚上必须吃一整只乌鸡，还有酸辣猪肝，还要冰镇龙眼，还要······”
喻文州一笑，打趣道：“你连死都不怕，还怕血？”
“谁规定死士就不能怕血，你们真是眼光狭隘啊。”黄少天感叹。
“好，回家洗干净，我给你包扎，不洗干净不准上床睡觉。”喻文州握住怕血的死士的手。
周泽楷病着的时候，李轩就给他擦枪，然后坐在他床边给他讲故事，当然他不能忘了正事，就摆了个桌子画他的春宫图。
周泽楷不知道李轩在画的什么，就问了一句。
“你不要问太多。”李轩说，“你乖乖躺着吧……算了，还是给你看看吧，别一辈子连这玩意都没看过，怪可惜的。”
周泽楷坐起来，眨眨眼睛。
“你先亲我一口吧。”李轩又开始耍流氓。
周泽楷从善如流，凑近了亲了他一口，亲在了侧脸，算命的立刻手足无措，几乎快要发疯了。
“你你你你看吧，”李轩把一卷春宫图丢给周泽楷，“我出去透透气。”
李轩走到院子里，他又给周泽楷算了一卦。
还是老样子，他注定活不过三十岁，虽有所爱之人，却不得善终。
李轩仰头，又低头，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地上。
算命的一生算卦无数，别人不信他的卦，他自己却是深信不疑的。
春风再起，穿庭入户，李轩站起身来，看见周泽楷捧着书认真看着，侧脸俊朗无双。
“你画的是什么？”周泽楷在窗内问他。
“你啊。”李轩在窗外答道。
“画我干什么？”周泽楷问。
“喜欢你呗。”李轩说。
周泽楷笑了，眼眸里闪着光：“哦。”
喻文州酿酒的手艺，恐怕是举世无双了。李轩好不容易偷了一坛子出来没被发现，十分庆幸。
周泽楷从来滴酒不沾，一来身体不行自然不该喝酒，二来喻文州也不让，李轩却觉得没什么，他给周泽楷倒了一杯，给自己倒了一碗。
“甜的。”周泽楷尝了一口。
“嗯。”李轩点头，“那你把一杯都喝了吧。”
周泽楷点头，仰头一饮而尽。
是个痛快的人。
“你要是活很久，要去干什么？”李轩突然发问，“喜欢什么样的女子，漂亮的，风情的，还是泼辣的？”
周泽楷摇头，一言不发。
“说说啊，”李轩喝了一碗，面色红润，倒是显出了英俊的样子来了，“我帮你物色一个。”
周泽楷还是不说话。
李轩又满饮一碗，有点喝高了。周泽楷扶了他一把，这才让他免于跌倒。
李轩睡着了，不打鼾，不磨牙，也不说梦话，格外消停安静，他睡着时周泽楷皱着眉看他，终于瞧出点俊朗的样子来——李轩平日里太不修边幅，其实细看起来，这幅相貌也是不错的。
周泽楷站起身来，他走出门去，又折返回来帮李轩把他的春宫图藏好，如果喻文州发现他敢画周泽楷的春宫图，保准让黄少天把李轩的皮给扒了做毯子。
喻文州又和黄少天在下棋。
黄少天是个臭棋篓子，走一步恨不得悔三步，就这样还是个输，都跟着喻文州学了多少年，还是臭成这样，实在难得。喻文州觉得自己养了个死士跟白养似的，除了床上，没有不让他烦恼的。
周泽楷来了，黄少天立马不玩了，给周泽楷搬了个把椅子，自己则跑出去不知道干嘛去了。
黄少天酷爱造喻文州的谣，他造过最大的谣就是为什么喻文州对周泽楷这么好？因为周泽楷其实是喻文州的私生子啊！
喻文州当时云淡风轻地点头：是啊，随我姓。
黄少天竖起大拇指：原来你一岁的时候就有孩子了？
喻文州挑眉：你生的？
黄少天终于闭嘴了。
但是他坚信，喻文州对周泽楷的好，简直是天下谁也比不上了。对于喻文州来说，喻家的业障没有应在喻文州这个嫡长子身上，却应在了周泽楷身上，是他最难过的一件事情。他能稳坐大将军之位，不靠武功卓绝，靠的心智手段，决心要替弟弟扭转命格，那就没有他做不到的。
“先生看那边的人天命如何。”在替周泽楷算了命格之后，喻文州沉默许久之后开口，他望着的方向是京城。
高人也被这话里的意思惊了一下。
喻文州好似要宽他的心，平静一笑：“将军府为天家换的江山万千，现在给我弟弟求个一世平安，说起来还是他们赚了。”
高人摇摇头：“不好。”
是帝星高悬喻文州也要要硬生生改换成荧惑守心，更何况是被拂尘无情赶下山的李轩呢。
“不要了。”周泽楷说。
喻文州在收棋子：“怎么？”
“不想要了。”
“我偏要。”
周泽楷单手探入棋盒，执白子：“他……我不知道了，总之不要。”
兄弟俩向来是意见各一时一局定胜负，喻文州心乱如麻，不比周泽楷心思如澄江通透，最终让周泽楷赢了这一局。
“他算了一卦，”周泽楷说，“说我能活到八十岁。”
“你信？”
周泽楷点头：“他骗我干什么？”
喻文州看破不说破，李轩骗了周泽楷的不是一件两件，什么江湖上的传奇人物，多半都是他杜撰的，不过是欺负自己这个弟弟没出过远门，由得他天花乱坠，说出花来了。
“酒是甜的。”周泽楷说。
喻文州点头，微微一笑。
周泽楷嗜甜，虽然喻文州不让他喝酒，但是他酿的却都是甜酒。
周泽楷二十二岁生辰之前，又是大病了一场。
这一次他实在是没力气看李轩在画什么了，眼前几乎彻底模糊了起来，他隐约知道自己可能大限将至，却不觉得有多难过。
“我要继续去游学了。”李轩说。
他一边说，一边收拾行装，周泽楷知道他把所有东西都装进了背着的箱子里，插了个旗子，要去继续算卦。
里面还有偷的喻文州新酿梅子酒。
“嗯。”周泽楷看不大清楚了，还是冲李轩摇摇手。
李轩临走之前，只对他说了一句话：“周泽楷，我要信我，我算卦从不失手，说你活到八十岁，就活到八十岁，少一天，你来找我，我赔你钱，二十两纹银，一分都不少。”
周泽楷点头，李轩说的，他全都信了，这一次也不例外。
他做了个梦，梦里李轩站在一片白雪之中，从万丈悬崖跌下。
李轩去找喻文州，这位大将军对自己的弟弟实在是好得不得了，李轩说自己有一味奇药可以治周泽楷的病，要二十万两银票。名叫九天玄魂回天灵窍夺命丸，采用九九八十一种奇珍异草，其中光千年灵芝就是十三株。
这个听起来不比大力丸好多少的药的组成还没念完，喻文州就把银票递给李轩，让他立刻滚。
李轩嘿嘿一笑，然后从善如流地滚了。
他瞧了一眼天色，冬日如此放晴，当真是一个好天气，他盘膝而坐，掐了个通字诀。
按武当天象，五福命格可通天地，斩日月，他负一身举世无双的气运，却木剑直指长天，要逆天改命，与一人交换命格。
入轮回境的人，算是不得善终了。
那一年，冬日里的头场雪，足足下了七日才停。
朝露城从来没下过这么大的雪，积雪深厚，堵得门都推不开，这场雪过后没多久，家家户户都分到了大将军发的银子。
不为什么，大将军有钱，摊上了喜事，人人都要沾喜气。所有人都翘首问是什么喜事，可是大将军要纳妻了？
当然不是，是大将军那个弟弟，病全好了。
朝露城人人高兴，这个俊朗的少年病好了，这下子全城未出嫁的小姑娘都有了盼头。
那一年，城东算命的不见了踪影，除却尚未拿到货的方老板，压根没人在意。
那一年，白衣少年提银枪孤身入江湖。
枪名轮回。
他不想搅弄风云，不想争名夺利，他只想到处看看，看看这江湖里，到底和他说的是不是一样。那白衣剑仙真的只爱吃胡萝卜？天下第一刀真的不是个大汉而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？天人真的可证长生，可逆天改命？
这一切，都在江湖里，都在李轩所说的那个江湖里。
那他呢，他又在哪里？
大噶好啊，清明小长假来啦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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